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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哦吼——厉害啊。虽然不知道他们家是干什么的,不过这精英味道简直扑面而来啊。”

  “有吗?说起来,就职定了的事之前我们也聊过的吧,那时候你也是这句话呢,精英味道什么的。”

  敬介笑得两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。他们从小学开始就在一起了,中学时代的回忆基本都是共通的。回想一下阿聪自己那个寥寥几条的手机通信录,敬介可以说是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了。

  不过,阿聪几乎没有主动给敬介打过电话,每次都必然是敬介约他出来,所以如果敬介不约他,他们之间的见面机会就会急剧减少。

  敬介那边联系减少的理由只有一个,那就是交到了新女朋友。周期上几乎也都差不多,少则几周,多则几个月。每当阿聪想起最近似乎没怎么联络的时候,对方必定会打来电话,猫一样讨好地说:“阿聪,最近怎么这么冷淡啊?一起出来玩儿吧。”

  然后在约好见面的地方,总会有一个新的女朋友跟着敬介一起出现。这种时候大多是敬介对那些女人感到厌倦了。不知道是他想打破千篇一律的僵局,还是单纯就想跟阿聪见面。总之对那些女人来说,阿聪都无疑是个电灯泡,所以从来没有一个给过他好脸色看。

  一起多玩几次之后,阿聪好不容易跟那些女人混熟了一点,也就该是敬介跟她们分手的时候了。虽然他已经有点习惯了,可每次听到敬介嬉皮笑脸地说“没办法啊,我已经不喜欢她了嘛”时,阿聪还是经常会怀疑自己这个朋友到底有没有人性。

  眼前这个女人一定也是如此吧。按照惯例那样,敬介一直都只跟阿聪说话。可幸乃的态度与此前那些女人都不太一样,她非但没有不高兴地插嘴,甚至连一点无聊的神色都没显露出来——既没有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,也没有一个劲儿摆弄头发,反而像被下达了命令似的老老实实低着头坐在位子上。

  因为许久不见,他们聊得异常起劲。敬介从专科学校毕业的同时,也就离开了当时居住的上大冈地区,转而在武藏小杉那个地方租了一间老旧的公寓。取得了资质证书以后,他去了川崎市内的老人院就职,本来也是个不错的出路,可不到半年他就辞职了。

  “看护的活既没什么钱,也没有未来,应该还有其他更适合我的工作啦。”

  这么说着的敬介就开始了打零工的生活,只可惜无论是模特星探、净水器推销员,还是类似男公关的陪酒工作,他都没有一件能够干得长。

  与此相比,他对弹子机的热忱倒是不断高涨。在快要关店时观察每张台子的胜负比,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去堵门,敬介曾经一脸认真地讲过自己所做的这些努力,然而就结果来说并没有什么成就。连房租都付不起的窘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每当这时候,他就会跑来找阿聪。至今为止跟他借走的数额,加起来应该不下五十万了。

  两人一直闲聊着往事,一旁的幸乃依然没有抱怨什么。梅雨刚过的天气里,太阳明晃晃地晒着,她却点了一杯热巧克力。幸乃将冒着热气的杯子举到嘴边,小心地喝了一口。

  那样子简直如同一幅画。一瞬间,阿聪竟被幸乃的举止迷住了。

  “你们两个挺像的吧?”敬介突然说。

  阿聪下意识“啊?”了一声,敬介看着他点了点头,笑得肩膀直抖。

  “我跟她聊天的时候,时不时就有种在跟你聊天的错觉呢。”

  “什么意思啊?”

  “我也说不清呢,不过真的会有这种时候哦。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,就总会觉得很踏实。”

  说完这种令人脸红的台词,敬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。账单还是像往常一样留在桌子上,阿聪略微叹了口气,伸手准备去拿时,幸乃却抢先一步把账单拿走了。

  “哎?没关系的,我来付吧。”

  阿聪下意识地看了眼幸乃的衣服,就是一般超市里常见的那种大众服装,长袖的白色针织衫配上卡其色的紧身裤,怎么看也不像很有钱的样子。

  “那样我会为难的,请让我来付。没关系的。”幸乃一边说,一边夸张地使劲摇头。

  “那怎么行呢?”

  “真的没关系,拜托了,就让我来付吧。”

  在此之前真是没有想过她还能口气如此强硬地说话,阿聪仿佛被幸乃的气势压倒了似的。远处传来敬介的声音:“喂,快点走吧。电影可要开始了。”

  这时候,阿聪才第一次与幸乃四目相对,而她马上便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视线。真是可怜。不管这孩子多么拼命努力,马上就会被甩也是已成定局的事了。无论阿聪觉得她多么的好,幸乃毕竟不合敬介的口味。

  刚才那句“挺像的吧”回响在阿聪耳畔。为什么敬介总要如此不厌其烦地伤害别人呢?

  即使做了十多年的朋友,阿聪依然无法理解,这让他由衷感到自己的无能。

  或许他本人已经忘了,但敬介第一次跟自己搭讪时说的话,阿聪到现在依然记得。

  “你是想死吗?”

  那是小学六年级的秋天,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放学后的小号声。自以为空无一人的学校天台上,突然有个声音对自己说话。阿聪吓得连忙回过头去,只见同班同学敬介站在那里。

  “你是不是傻?死了就全完了,你知道吗?舍弃自己的命,是最蠢的事了。”

  “为、为什么……”

  “因为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你可怜,而且马上就会把你的事忘得一干二净。什么用自己的死来复仇,都是骗人的鬼话啦。”

  阿聪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。事实上,他真的正在思考,如果可以的话自己能不能死在这里。

  敬介拍拍屁股走到他旁边。这个几乎没有过任何交流的同班同学,露出了阿聪未曾见过的严肃表情。

  “死是没有意义的,只会被人笑话而已。”

  一股热意从搭在肩膀上的手中传过来。老实说,阿聪非常不擅长面对这种同学,他们总是几个人聚在教室后方,不知道为了什么高兴的事,跟朋友们大声地说笑着。

  为了表示自己已经没事,阿聪向他点了点头,敬介这才松开了手。

  “不管多么痛苦,也不可以把痛苦挂在脸上,只能给别人看到自己的毅力。”

  说完,敬介那热忱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下来,脸上出现了一种同情的神色。他紧紧盯着阿聪的眼睛,仿佛是打算从中看出些什么。

  “你的爸爸死了,是吧?”

  阿聪被如此唐突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,但是他并没有含糊其词地糊弄过去,反而挺起了胸膛。

  “是啊。我爸爸干了件蠢事,自己一个人痛苦着,然后一个人死去了,也让留下的我们吃尽了苦头。”

  敬介满脸意外,阿聪却没有半点移开视线的意思。大概是在给他看自己的毅力吧。

  直到小学五年级为止,阿聪都住在静冈,那时候他的姓氏也不是八田,而是小坂。他的家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家庭,过着随处可见的普通生活,然而这些全被警察的一通电话打碎了。爸爸瞒着家人借了一大笔钱,最后不堪压力选择了自杀。

  父亲选择了集体尾气自杀作为自己离世的手段,而且他是通过一种叫“轮盘q2”的服务,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叫上一起自杀的。生活环境、年龄、性别各不相同的四个人,先在沼津集合,然后坐上租来的汽车,向富士山出发。最后他们各自怀揣着宝贵的遗书,死在了停于林荫道旁的汽车里。

  如此令人震惊的自杀方式,当然是媒体最喜欢的饵料。阿聪清楚地记得,那些连续几日挤在自家门口的大人丑陋的嘴脸。